天使與惡魔7

◇

虛假的戲碼

周衍是被清晨的寒氣凍醒的。

他覺得渾身上下好像被暴打了一番, 又僵又硬，緩緩地睜開眼，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地板上。

“奇怪, 我睡相有這麽差嗎？”

周衍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，當他看見地上的那件外套時，不由得一楞，昨天房間裏應該發生了一些事情。

他只記得天花板抓撓的聲音, 以及莫名掉落的畫框，可是其他的記憶, 他好像都忘記了。

這明顯不正常。

他拾起了那件掉落在地上的外套，看了一眼鏡子, 裏面空空如也, 那個影子竟然消失無蹤了，鏡子前正是兩幅掉落的畫框旁。

藥水的通靈效果已然褪去, 他的眼睛依舊幹涸得不行, 只能依靠眨眼來緩解眼睛的刺痛，周衍撿起兩副掛畫, 將它們放在了桌上, 對比之下發現了端倪。

兩幅掛畫的畫框寬度不同，所以才會一前一後地掉在地上, 而且以他的經驗來看, 其中一副掛畫的畫幅並不需要那麽寬的裝裱。

周衍瞇起眼睛，往其中一副摔裂的畫框內看去，果不其然，發現了一卷藏在其中的紙條。

他抖出藏匿的紙條, 將它展開後, 閱讀起上方細小的文字——“神拋棄了虔誠的信徒, 我們這群迷途的羔羊此時正墮入深淵。如果你也是一只迷途的羔羊，請到神的庇護所，聆聽主的福音。”

這是什麽意思？

周衍微微側頭，上面的字條應該是原來房屋的主人留下的，按照之前出租車司機的話語，原來豪宅內似乎經歷了一場浩劫，如果這張紙條是原房屋主人留下的，那麽這代表著什麽意思？

“神拋棄了虔誠的信徒？”周衍低聲說出了這句話。

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胸口那枚十字架竟然隱隱發燙，似乎在警告著周衍說出這般褻瀆神明的話語。

與此同時，窗外換來了遙遠的鐘聲，聖潔而嘹亮，仿佛神明對信徒的召喚，伴隨著鐘聲的回蕩，陰霾密布的天空灑下一抹明亮的陽光，驅散了昨晚的淒風苦雨。

“咚咚咚！周衍，你醒了嗎？”

有人在門外敲門，正是麥克爾的聲音，見到屋內的人還沒有動靜，他十分輕松地打開了房門，看見了沐浴在聖光之中地周衍。

狹小的窗戶透出柔和的白光，勾勒出他低垂的精致眉眼，纖長的睫毛尖端似乎都點綴著細碎的熒光。

修長的手指間掛著一枚銀飾十字架，正隱隱散發著同樣聖潔的白光。

與這聖潔景象並不相符的是周衍整個人逆光而立，宛如一尊漆黑的石像鑲嵌在潔白的幕布中。

如同教堂吟誦福音中的錯誤音符，將這如同神跡般的聖光遮擋住了大半。

麥克爾眼中閃過一次驚艷，覺得眼前的場景既美麗又說不出的詭異，他支支吾吾地說道：“周衍，你怎麽把衣服掛在鏡子上。”

被他的話語打斷了思緒，周衍擡起頭，靜靜地看了一眼麥克爾，說道：“沒事，晾幹了而已。”

“哦，哦，我等會去問他們要個衣架。”麥克爾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驚，壓了壓鴨舌帽，支支吾吾地說道。

周衍走過他身邊時，突然問道：“這個鎮上有教堂嗎？”

“有！”

麥克爾的音量陡然增高，說道：“這鐘聲每天早上都準時響起，這鎮上的人都虔誠得很，就連我上的高中，不，麥迪上的高中，每天都要禱告，說些什麽神、上帝之類的。”

周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將十字架貼身安放後，微笑著詢問道：“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？”

麥克爾露出茫然的表情，反問道：“你怎麽這麽問？”

他眉頭一皺，看見了周衍眼下的烏青，恍然大悟，做賊似的小聲問道：“你昨天晚上遇到了那種東西？”

周衍先是點點頭，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說道：“我先去洗漱。”

“你等等，”麥克爾指了指緊閉的浴室，說道，“早上那個男主人一直在用這個房間，你去別的浴室洗漱吧。”

周衍望向那緊閉而斑駁的房門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，看著麥克爾想要說些什麽，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。

麥克爾撓了撓頭，一臉困惑。

偌大的莊園迎來了清晨的陽光，透過玻璃窗，照出空氣中飄落的灰塵，徐徐地落在屋內雜亂的家具上。

“嘿！切茜婭！你又跑什麽！”莉莉絲高聲責怪著自己的女兒。

切茜婭小小的身影竄出，跑到客廳內，在陽光的沐浴下，追逐那只可憐的小老鼠。

莉莉絲露出個意義不明微笑，擡頭看著周衍，說道：“嘿，小客人，昨晚睡得怎麽樣？”

周衍擦了擦疲憊的眼睛，說道：“昨天的動靜不小，害得我都沒睡好覺。”

莉莉絲聳了聳肩膀，裝作極其害怕的模樣，說道：“你，你也看到了那個動靜？拍到了沒有？”

“沒有，”周衍實話實話，“我連攝像機都忘記開了。”

莉莉絲皺起眉毛，說道：“你明明說好要拍攝靈異現象的，怎麽一點都不敬業。”

周衍瞇了瞇眼，打算拆穿這個拙劣的惡作劇，他拿出昨日剩下的一點面包屑，對著沙發下的縫隙，揮舞了幾下，讓甜美的奶油香氣飄向那處。

只需片刻，一只臟兮兮的小老鼠冒出了小腦袋，警覺而貪婪地吸嗅著周衍手中的面包屑。

“你這是在幹嗎？”麥克爾走到周衍身邊，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瑟瑟發抖的臟老鼠。

並沒有回答麥克爾的問題，周衍轉頭對莉莉絲說道：“莉莉絲女士，其實這間屋子並沒有鬧鬼，對吧？”

“什麽？”莉莉絲誇張地瞪大了雙眼，目光掃視了周衍，卻刻意避開了他手上的老鼠，“周導，別以為我服了你的錢，你就能惡意抹黑我！如果你對我有意見，請去報紙上刊登，而不是在這裏血口噴人。”

周衍拿起小白鼠，將它柔軟的背部展示給了莉莉絲，說道：“你們住在三樓，昨天那個抓擾地板的聲音，就是這只老鼠發出的吧？”

他又檢查起小白鼠的指甲，上面略有磨碎，皮毛間還殘留著一些不起眼的木屑，說道：“這些應該就是它抓撓木板的證據。”

“不是！”莉莉絲想去爭奪周衍手中的老鼠，卻被在一旁的麥克爾攔住了去路。

平日裏與莉莉絲就不對付的麥克爾質問道：“你為什麽要裝神弄鬼？”

周衍輕咳一聲，讓麥克爾註意自己的措辭，他拿出那兩枚銹跡斑斑的鐵釘，說道：“你特意鉆寬了掛畫的鉆孔，只需要在隔壁敲擊木板，畫框就會掉落。”

“而且，你們還使用了單面鏡，監視屋內人的動靜，方便你們用手段驚嚇房間內的人。”他能察覺這點，還是用筆尖碰觸在鏡面時發現的。

雙面鏡和單面鏡的區別，就在於接觸鏡面時，單面鏡不會出現玻璃的厚度，在周衍用馬克筆在鏡面上畫畫時，就發現鏡子的不對勁。

“我們，我們沒那麽無聊！”莉莉絲用貧瘠的詞語反駁著，但她綠色的眼睛四處亂瞟，十足顯示出她的驚慌失措。

“沒關系，”周衍說道，“我想可以去看看我們屋內的鏡子，還有隔壁房間的鏡子，就可以知道我說的，是不是事實。”

“別，別無緣無故汙蔑人，”莉莉絲說道，她抱起切茜婭，不打算理會這個戳穿謊言的人，快步走上樓梯，口中低聲抱怨道，“真是的，怎麽康納還沒下來，該死的男人，關鍵時刻總是靠不住。”

“這個莉莉絲為什麽要偽裝家裏鬧鬼啊？”麥克爾問道。

周衍的太陽穴突突跳動，他捏了捏拳頭，說道：“你不是這家裏的一份子嗎？你怎麽不知道？”

麥克爾裝作若無其事地踢了踢地上的玩具，又擡頭看看布滿蜘蛛網的天花板。

“應該是他們家裏入不敷出，但又要維持表面的光鮮，所以借了很多錢，”周衍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內，說道，“他們正好搬到了這間傳說中鬧鬼的房子，想要利用靈異的傳聞出名吧。”

“哦！原來如此！”麥克爾恍然大悟道。

周衍卻皺了皺眉毛，說道：“可是，我總覺得那裏不對勁。”

畢竟系統的通關任務是阻止邪靈的降臨，既然康納夫妻是裝神弄鬼，那麽真正的邪靈在哪裏？

昨晚他究竟經歷了什麽？

就在周衍沈思的時候，就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，莉莉絲冒冒失失地從浴室裏沖出來，上氣不接下氣地尖叫道：「康納淹死了！」”什麽？”

麥克爾立即反應過來，他率先跑上二樓。

周衍快步跟在他身後，進入了之前待過的浴室，他看到了令人驚懼的一幕。

這棟莊園的男主人康納正渾身，以跪拜的姿勢跪坐在那布滿綠水的浴缸內，他的頭頂纏繞著荊棘般的黑褐色植物，隱隱呈現出王冠的形式。而他的整張臉都沒在了骯臟的臭水內部，雙手則是十分詭異地搭在滿是綠苔的浴缸底部。

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暗綠色的黴菌，背部隆起的脊骨上布滿紫色的血管，蝴蝶骨處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，但是並沒有流出任何鮮血。

浴池旁的瓷磚上，還有一疊擺放整齊的衣服，他好像是安安靜靜地脫下衣服，將頭埋入這池腐臭的浴缸，等待死亡的慢慢降臨。

所有人見到這樣可怕的一幕都不禁怵然，莉莉絲緊緊捂住嘴巴，發出難以自抑的哭聲。

關鍵時刻，她還是捂住了自己女兒的眼睛，剛想上前觸碰自己的丈夫時，就被麥克爾拉住了手臂。

“不要上去，先報警！”他沈聲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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